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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去廣東，我們去拜訪了D在饒平的奶奶，高齡92，雖然被多種慢性病折磨，仍舊腦筋清楚，說話中氣十足。據說D的爺爺過世這一年來讓她老了許多，即便她倆在D的爺爺還活著的時候天天吵架，現在每次講到關於D的爺爺，都能在老奶奶眼中看到一絲落寞。

老奶奶現在跟一個七十歲的福建保母相依為命，她是被請來照顧D的爺爺奶奶的，這一照顧就將近十年。在爺爺過世之後，D的家裡覺得保母年紀太大了，想另找保母，但因為她照顧爺爺奶奶的時間很長，理解老奶奶的脾氣(據說脾氣很大:P)，所以還沒被換掉。

我們在老奶奶家待了一個白天，還去吃了一頓大餐。老奶奶見到我還腦筋清楚地說她跟我通過電話，就那麼一次我們在等美國國慶煙火的時候，兩年前的事情她還記得。老奶奶的客廳全是照片，一張張的照片被整齊地排列在大畫框裡裱起來，從D的祖父母還年輕的時候到最近都有。我甚至從裡面找到了我跟D兩年前在舊金山的合照，看到自己出現在幾乎陌生的家族照片中的感覺真是奇妙。

D的老爹跟小叔還有一位D要叫"小哥哥"的大叔在老奶奶家裡肆無忌憚地抽起煙，這一點讓我很痛苦，只好假裝感冒怕冷需要曬曬冬日，只好像隻貓似地一直站在陽台伸懶腰。

我們最後離開的時候，其他的客人都走了，老奶奶自己坐在電視機前面看潮劇，近得簡直是椅子腳抵著電視櫃了。我們跟老奶奶說再見走下樓梯的時候，D突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通常他嘆氣的時候，都是有壓了很深很深的情緒，滿到再也無法往心裡壓了。我問他嘆啥氣呢，他說：「這次再見，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了。」我突然悟到，跟年歲很大的老人見面，確實如此，可惜這天我們忘了帶相機。我說：「拿手機照吧。」話才說完，D馬上拔腿跑上樓去敲門。這急急的敲門聲打斷了保母準備晚餐跟老奶奶看潮劇。保母趕忙出來開門，雖然趕忙也花了一段時間，畢竟人家也七十歲了。老奶奶從潮劇中回過頭想起身迎接我們。D說只想照張相，所以我拿著D的手機給他們祖孫拍照，一張又一張，生怕哪張沒拍不好哪張沒存到。拍完我們又一陣風地離開了。都走出小區了，D才想到忘了讓我跟老奶奶來一張照片，這一錯過也許就再也沒機會了。

一週後我們去陳慈黌故居玩的時候，D接到了電話講了很久，卻等到回家車上才跟我說老奶奶跌傷了。醫生已經去家裡看過好幾次了。D的老爸早上就出發去饒平照顧老奶奶。等我下次去饒平的時候都不知道幾年後了，也許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