完整

強風的日子，彷彿被吹動的不只三維世界。

平時不知道藏在哪裡的白色小光點們，在季節交替的強風日子裡，突然像得到了什麼信號紛紛醒來，乘著風離開，不知要飛去哪裡。

夢境也被狂風吹得紛紛亂亂。閉眼時畫面紛呈，顏色也比往時繽紛。

靈魂會被吹走嗎？嗯，可能喔。有回被突然的強風，震出半個身子呢。

她一直在尋找著前世許下的今世之約，靈魂的伴侶。

而不知在前世結束，靈魂回歸大海，再取一勺出來輪迴時。前世約定之人已融入今世之魂，於是在今世再也尋不到對方。

若輪迴均是如此，則每一回愛上的都是自己。

輕輕挑起分隔的薄膜

慢慢分離

失去薄膜的保護

界線不再清晰

脆弱暴露

挑起的網如薄紗

牽起所有吸附其上

無以名狀的情緒

能否就此分離

原來那些幽微具化是如此形象

原來它一直長在身上

陽光普照時直視內心的黑血

在妳離開之後我才知道，

原來下巴靠在別人的鎖骨窩或手肘中，

被靠著的人這麼不舒服。

原來手肘鎖喉的動作那麼粗魯。

原來離開妳之後，再也沒有人願意讓我做這些，或讓我願意做這些。

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。

相遇之後並行了一段路，隨之失去了信號。

用著過去的數據、相似的案例，自以為最佳的模型，投射著現在和未來。那是執著、是臆想。渲染上透過幻想濾鏡的顏色，差點都要重繪過去。

某一日。發現了你留下的一道蹤跡。投射夢境崩塌，瞬間清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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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日在網路上看到故人的蹤跡。那些曾經用投射過去臆測的現在，完全不符。

波瀾不驚是因為延遲反應。待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，最驚險的時刻已經過去。回憶中的情緒不連續，要許久之後才發現，傷痕纍纍在夢中折磨自己。

於是日常進行著兩條故事線，一條現在，另一條提取過去的記憶，重新經歷一遍。模糊的片段，填入到處蒐集的細節情緒色彩，寫出當下的版本存檔。反覆地重寫，直到不值得成為夢靨。

也許現在的這條線，也等著未來的重寫。

那過度關注他人的窺視，只是蒐集素材而已。

在網海裡浮沈，從一個碎片躍至另個碎片。

每一個喜歡上的片段，用不同的歸納方式，都指向你。

在以為自己心飛走的時候，發現每一個分散我注意力的閃光，都有你的影子。

在滑著手機的你身邊躺下，你慣性地伸出一隻手揉著我的頭，直到我們其中一人睡去。

「給我一點能量吧！」禾握住了他的手。什麼時候開始可以大言不慚地說出這麼自私的話？

他低頭玩著手機，認份地讓出一隻手，不以為意。能量隨著手掌傳來，溫熱了禾發抖的身體，突然他打了個噴嚏。

禾暗笑，頭痛稍稍緩解，還真有效啊！他彷彿感應到視線，莫名其妙地抬了頭。張望了一秒又沉入手機的世界裡。

這次不是偷，是得到應許的。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許了什麼。

微積分下課後，她立刻衝到講桌前排隊，問教授課堂上沒懂的地方。晚了幾步，教授正給別人解題。

離下堂課上課的時間越來越近，她輕輕地拉了一下前面同學書包的背帶，高個子的他回頭，略略低頭才發現了她。她決定先問問同學。

他簡單地答了一句，她就衝向下門課去。

下次微積分上課前，如常她丟了書包在前排椅子上佔位後，就出去裝水。回來時，他正坐在她書包的右邊。這是一直以來坐在最後一排，準備隨時翹課的人啊。她很孬地把書包拿起，坐到他左後方，前面十分鐘的課都沒聽到教授說了什麼。

從此他也再不在前排出現了。

她把浴室疊滿了各式大小鬆軟折疊整齊的白毛巾，床上鋪著純白帶有低調直條織紋埃及棉床組。

拉起浴簾掛起蓮蓬頭，把熱水開足，讓浴室裡充滿了蒸氣。打開小瓶的洗髮沐浴用品，那是一種比家用沐浴品香味更淡，滋潤度更低，適用於男女的旅館沐浴品。上面還印著某某旅館的名字。熱水淋在頭髮上的那剎那，幻想著自己還在那次難忘的旅行。

用最熟悉的速度握著方向盤輕踏煞車轉油門，優雅地轉個九十度的彎，握著方向盤的手感覺篤定，是人生中剩下還能掌握的事情。好可笑，這件事居然是一個少開車的路痴的現今人生中，少數還有信心可以完成的事。

其它呢?人生早就失控了哪。

* * *

莫名地發了一頓飆結束通話後，她才發現人生唯一自己有信心預測和掌握的事只剩下感情。而自己正在摧毀它。

* * *

那個不是妳的故事，醒醒吧。

她靠著我的肩膀細聲地說，不想讓前座的兩個男生聽見我們女生的談話。

她問我會不會有這種感覺，一見鍾情熱烈沒幾天，就不愛了，而對方還是不斷地付出，以為還會有結果。我問她，一見鍾情的定義，是燦爛如煙花呢，還就只是順眼而已。她說，會動心呢。那怎麼動了心卻不持久呢？她也很苦惱，但就突然清醒了，也許愛的只是戀愛的感覺吧。我笑說，難怪人家說雙魚座女生難搞呢。她也無奈地笑了一下。她說前兩天還夢見了自己就要這樣孤單終老。讓我想起了四年前的自己，也是漂流在孤寂的海上，看不見岸，也以為自己會這樣孤單下去。會有轉機的，我想這麼安慰她，但是我知道再怎麼安慰都是假的，孤獨是怎麼與之共處，也不會泰然的。

車子的遠燈照著遠方的一片漆黑，過了遠燈的範圍就只剩黑夜。

我掉進愛情裡，才漸漸發現自己的形狀。

她起身去茶水間舒展筋骨，看到某人與週遭的朋友爽朗地談笑，看起來那麼地陽光好相處，不禁讓她懷疑起自己心中某人陰沉狡詐形象的成因。已經過了很久，產生厭惡感的細節已經忘記大半，經過某人身邊時連警報都不太響起，只剩下「禁止靠近」的警告標示佇立。 

難道是自己的問題？ 

其實她也在心裡給過自己與某人復合的機會，但每次心軟都讓她再度受到傷害，直到她在心中設下結界不讓彼此存在同一個空間。 

「恩，這次買的紅茶很香純。」最後她還是決定遵守自己立下的標示，不再冀望越界。為了內心的安全與平穩，挖除世界的一個角落也值得。 

於是她像一縷幽魂穿越某人的世界回到自己的座位。

做好了高塔迸裂的心理準備，張開雙臂平躺準備讓命運之輪輾過。



















只是，


等了那麼久，命運之輪怎麼還沒來？

01

如十元硬幣大小的疤痕爬在01左眼邊上似乎已有一段時日，與眼角的細紋密密地織在一起。但從01的身上看不出疤痕對她的影響，她熱情的生活態度，彷彿那疤痕不存在。沒有人問起也就沒有回答，所以到現在眾人還是不知道它的歷史。

02

02的疤痕是最近跌傷的，撲倒在百貨公司的手扶梯上，擦傷裂傷讓她一臉血地被送往醫院。從此她白天不出門，據說是擔心留下黑色素，並再也不笑，怕傷痕裂開。她擔心這傷痕讓她嫁不出去，她擔心別人看她的目光，她走路的時候壓低帽沿，本來就沉默的她幾乎隱形了。誰來告訴她，她的疤痕不及01的百分之一，不用擔心，不過她聽得進去嗎？

03

03跌倒時發出的聲音把眾人嚇了一跳，不知撞上了啥把臉上撞出了兩個窟窿。看到他深得見骨的傷口，讓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凝結，彷彿受傷的是自己。不過03卻一副無所謂地，看了醫生擦完藥就繼續做自己的事，彷彿那只是小小的擦傷。當別人問起的時候還得意地吹牛，這小小的傷不影響自己的帥氣。

04

04在腦中演練過被人問起後該如何回答。二十多年來的遮掩，今天她鼓起勇氣穿上了新買的深V領洋裝，用誇張搶眼的項鍊企圖遮住胸口掌大的傷疤。眾人見了她只是稱讚她的衣服與項鍊，彷彿胸口那猙獰的疤痕不存在。除非她自己提起項鍊的作用，才招來一句「喔」的回應。

05

幾乎完美的人生裡還是讓05留下了一小段疤痕。手肘上，當初沒有流血也不痛地留下了不到兩公分的傷疤，回想起來好像連眼淚也沒有流。「是被美工刀劃到的唷。」05像是展示勳章般地宣布，沒有人理她。

妳不想知道真愛是什麼嗎？

又來了。她知道這不是夢境，就像很多大事件要發生前，腦中會有個聲音共鳴似地對她說話。

妳不想知道真愛是什麼嗎？

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推著她，亦像是陣痛般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強烈。幾乎已經不是暗示了。這段關係該結束，該展開下一個旅程。可是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，現在的停頓。

她從來都不敢說出口，怕一討論這個問題就像裂縫，越裂越大一發不可收拾。現在的日子很好，現在的對象很好，兩人相處起來很自然，雖然沒有什麼火花，卻也不會吵架。如果照現在的日子過下去，是多少人要稱羨的幸福哪。

她也聽過很多真愛的故事，最後因為太轟轟烈烈到靈魂破碎，很久都無法修補回來。這不是不能不警惕的。

妳不想知道真愛是什麼嗎？

雖然她也有點好奇真愛的感覺，但就是一個感覺沒有特定心儀的對象。如果人生是要來體驗與成長，為什麼不能跟同一個對象一起體驗呢？同一個對象在不同的時間點也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呀？她可以喜歡一個人，經過平平淡淡的相處後，還是有一天突然轟轟烈烈地愛上他呀。

妳不想知道真愛是什麼嗎？

夠了！Shut up！

 

他有一個大哥，不是生物上那種，活在他的前方給他方向。



大哥是他的大學同學兼室友，對他二十歲以後的日子很重要，

在他對前途茫然的時候支持他申請學校，建議他申請方向。

沒想到他申請了一堆學校，就上了大哥這所。

等他與大哥會合之後，兩人繼續當室友。

大哥帶著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國度闖蕩，吆喝一幫哥們每天喝酒打牌打電動。



一夜幾個光棍酒酣耳熱之際，大哥豪氣地說一輩子不結婚，幾人聽了爽快地又乾了好幾杯。

沒想到第二天去機場接新生之後，大哥眼底就只剩下一個人了。

大哥拋棄了小弟們，密集發動攻勢擄獲大嫂的心，

相識一年後，大哥用盡積蓄買了大鑽戒，

兩人攜手到夏威夷舉行浪漫的婚禮，接著小公主也出生了。



大嫂是個文靜單純的女孩，一輩子沒離開過家，一出遠門就讓大哥給拐了。

她嬌柔得像一朵花，大哥把喝酒鬼混打牌打電動的精力全用上來呵護她。

一夕之間大哥從男孩變成了男人，逼得他也跟著快速地長大。



討個乖巧的老婆，守護自己的家是大哥帶給他的榜樣。

於是他也找了個單純沒上進心的溫室花朵女友，

依著大哥的進度表跟在大哥腳步後面。

當他跟我說他也想跟女孩去夏威夷結婚的時候，我傻了眼。



「這是你的人生，不是大哥的呀！」



可是除了這套劇本，他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跟隨。

生物上的老哥，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咖！他還能跟隨誰？



結婚後的大哥過著辛苦的生活，在外要工作養家，回家要照顧妻女。

嬌柔的妻子顧不了體弱的女兒，大哥只好半夜起床一邊安撫生病哭鬧的女兒一邊寫論文。

平均每天睡眠時間不到三小時，蠟燭兩頭燒的情形讓旁人看了都不忍。



「這樣的生活你還想跟隨嗎？」



他笑，他相信他的小花比大嫂堅強。果然印證K說的「情人眼裡出西施」。

他安於眼睛糊到蛤仔肉，我也不好多說什麼。

也好，多出幾個大哥這樣的「好男人」，是女人的福音。(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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